採綠嚇得魂都要掉了,趕緊把衛瑉鷴扶穩。

“六王爺、多謝六王爺救了我家殿下，這......咱們還是......”

四周忽然窸窸窣窣好些動靜，北堂暉餘光一斜，扯著她們兩個往後殿退,衛瑉鷴拉著他的袖子直搖頭：“不去！”

北堂暉回頭,沖著她齜牙咧嘴地：“小鷴兒，敢踩本王就得付出代價。”

那腳步聲越來越近,北堂暉毫不猶豫地推開殿門閃了進去，採綠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，這叫個什麽事啊！她們怎麽會遇到這位祖宗！！

殿裏進門就是一個大通鋪，上面竟然捆了好幾個惡形惡狀的健壯男子！那身上的麻繩足足有兩根指頭粗細,嘴裏還塞著烏七八糟的破布，一個個嗚咽嗚咽的，看著十分可怖！

採綠捂住嘴差點尖叫出聲,緩過來後直拍胸口,梨花榭的後殿怎麽會有這種形容的人......不是，等等，這些人又是誰？！

衛瑉鷴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,北堂暉站得離她近，低頭就能看見她圓圓的發旋兒：“都說了,想你死的人也太多了。”

她側頭看了一眼採綠，採綠捂著嘴瞪大了眼睛,衛瑉鷴安撫她說：“別怕。”

採綠的聲音從手下面悶悶地傳來：“奴婢不怕,這些人是怎麽回事？來害殿下的嗎？”

七八個壯年男子,身上臟兮兮不說，身上也是要不缺個眼睛要不缺個耳朵，最不濟也缺個指頭，一看就是作奸犯科兇神惡煞的人物！

是誰備了這樣一份好禮要送給她？

形單影只的她們兩人，只要進了這後殿後面的事簡直不敢想像，衛瑉鷴心頭涼涼的，手裏絞著鬥篷的衣邊：“是啊，不知道本宮近日又得罪了何方神仙。”

北堂暉感覺到了她的不安，又伸手摸她頭，她的頭發養得真的很好，柔軟烏黑，“殺了嗎？”

衛瑉鷴揮開他的手，擡頭看他：“王爺真是神通廣大，怎地什麽都知道？”

“本王知道的還有很多，你聽嗎？”

濕熱的氣息灑在她額頭上，衛瑉鷴後退了一大步，差點擡腳把他踢出去，外面廊下匆匆走過一行人，吵吵鬧鬧的，為首的那個說：“聽說大殿下就是進了這裏休息，公公們進去問上一問吧。”

“動作還挺快。”北堂暉稱讚道，伸手扯她的鬥篷：“怎麽辦，讓人知道六殿下和本王在一起，六殿下不就得委身於本王了？”

採綠聽了瞳孔一縮，都快哭了：“不不，殿下......這這這可如何是好？？”

這種事傳出去，別人還未發落她端妃就得先扒了她的皮，衛瑉鷴瞪北堂暉：“都說了別嚇她！她膽子小！”

“你這侍女確實有些膽小了，改日本王給你送一個好的。”

“.....不用了謝謝。”

搜查的聲音不絕於耳，看來有幾十號人，除去宮人應該還有不少羽林衛，北堂暉拉著她往後面走，採綠跟在身後。

這座殿建得奇怪，前面是通鋪，後面是休憩的廳堂，再後面才是耳房和凈房，凈房處有個隱蔽的角門，不知通往哪裏。

他帶著兩人七彎八繞走了出去，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到了泰寧湖邊的宮道上！

採綠看得稀奇，衛瑉鷴的眼睛也左右看了看：“這裏......”

“啊——”

那邊傳來一聲尖叫，聽著是泰寧湖上畫舫那裏傳來的。

北堂暉迅速往旁邊跨了兩步離她遠了一些，果然又急匆匆有人問：“柳兒，你怎麽了？”

“有、有死人啊！！”

原是幾個清理泰寧湖的宮人，繞到畫舫另一頭竟然發現了死在湖水裏的徐靈犀，這還得了，中書令家的小姐死在了泰寧湖裏！

北堂暉低頭問她：“你們的後宮這麽危險啊？”

衛瑉鷴忽然想起水善之前說聽巧風說起衛瑉鸞來了泰寧湖！

泰寧湖四周沒有什麽建築，除了離他們不遠的欺風亭，就只有畫舫了，而徐靈犀......

她趕忙把採綠往後面一推，喝道：“採綠快走，有人問起就說我吩咐你在附近望風的，明白？否則你小命就保不住了！”

採綠不明所以，衛瑉鷴上前兩步揪住了北堂暉的袖子，沖著她低聲喝道：“快走！”

她是個忠誠的丫頭，左右看了看兩人，衛瑉鷴臉上的神色看著不像作假，雖然還是有些擔憂，但還是提著裙子跑了，北堂暉低頭看著她揪著自己袖子的手。

這丫頭，真是......

從附近急匆匆跑來了好些羽林衛，還有人立馬去稟報了皇帝和皇後，徐靈犀的丫頭跪在她屍身邊哭得幾欲昏厥。

“這些人來得也太快了。”衛瑉鷴輕聲說，北堂暉悄悄地又靠近她一點，點頭：“是啊，有條不紊，好像早知道這裏會死人似的。”

徐靈犀一看就是從畫舫上被推下來的，衛士立馬沖上了畫舫，結果正堂的門被從裏面鎖上了，那衛士心急，一腳就把門踢開了：“什麽人！？”

“啊！！！”

這註定不是一個太平的誕辰宴了。

泰寧湖上，徐靈犀摔死在雪地裏，衛士去畫舫上查看，看見一對野鴛鴦在癡纏，將人分開一看，竟是大公主和皇甫家的大公子，衣櫃裏還有大公主身邊兩個丫頭，都被人捆得結實，六殿下和定遠王就是這麽巧，當時就在泰寧湖邊，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。

衛瑉鸞神志不清，衛士沖進來的時候還纏著皇甫少欽索歡。

消息傳來，闔宮皆驚，天顏震怒，皇後則一聽就昏厥了過去。

所有相關的人都被拘在宣政殿裏，衛瑉鷴和北堂暉都不例外，這兩人面對著坐得遙遠，北堂暉問：“本王給你的東西怎麽不戴？”

衛瑉鷴拿眼睛瞪他，什麽東西，誰要戴他的簪子！

要不是為了保住採綠這個丫頭，她也不至於落得個和定遠王‘私會宮中’的名聲。

大公主出了這麽大的事，知情宮人事後定是要被滅了口的，在承德已經折了提藍，不能再在這裏折一個採綠了。

“既是與本王‘情定終身’，身上總要有信物才好，嗯？”

“王爺您想多了，不需要，有人會為我們編造得圓圓滿滿的。”

這是實話，所謂好事不出門，壞事傳千裏，半個時辰不到，闔宮上下在討論的除了大公主和皇甫家的公子‘茍合’，就是六公主和定遠王的私會了。

衛瑉鷺在自己宮裏瞪大了眼睛，心說給衛瑉鷴準備的套兒她怎麽一次都沒鉆進去過啊？

不過和定遠王‘私會’也足夠她死得徹徹底底了，堂堂一國公主，雲英未嫁不說，還是個沒及笄的丫頭，小小年紀不知廉恥勾引男人什麽罪名都是夠她喝一壺的了。

宣政殿上，皇帝拿眼睛瞪著站在一邊縮頭縮腦的衛瑉鷴，和另一邊一臉無辜的北堂暉，手裏的串珠轉得飛快。

衛瑉鸞已經著人送去請太醫，刑部和慎刑司的人也已介入了察查，但還無消息傳回。

“奉康，你和定遠王在泰寧湖做什麽？”皇帝冷冷得問道，其實這話有些明知故問，男未婚女未嫁，二人連伺候的人都不帶，還能做什麽？！

襄州葉頡之的事還歷歷在目，皇帝摔了摔手裏的串珠：“說！”

“兒臣只是......和定遠王爺偶遇......”她自己自然也知道這說辭太過無力，北堂暉側頭看了她一眼，幹脆撩了袍子跪下道：“回皇上，小王仰慕六殿下已久，今日是情難自禁，才相邀殿下泰寧湖邊相見。六殿下身邊本來是那個綠衣裳的丫頭在伺候，被小王騙走了。”

這就是把責任都往他自己身上攬了。

皇帝眉頭一跳，“奉康年紀還小。”

北堂暉低頭道：“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，懇請皇帝陛下將六殿下許配給小王，小王願迎她過門做定遠王妃，府中不收側妃，不納侍妾，定對她好，一生一世的。”

衛瑉鷴震驚極了，扭頭瞪他，心說這人怕不是瘋了吧！

誰要嫁給他啊！

皇帝額角跳得更厲害了：“六王爺，朕這女兒還不及及笄，此事還是容後再議。”

衛瑉鷴過了年才十五，而北堂暉大了她近一輪，兩人的年紀差得有些太大了不說，北廷山高水遠，一去便是一輩子都再見不到幾次，皇帝向來寵愛她，自然是不願意她遠嫁的。

“沒關系，小王等得起。”北堂暉擡頭，一雙星亮的眼睛看向皇帝，又低眉輕笑，餘光直往衛瑉鷴身上看。

皇帝將這些小動作都看在眼裏，只覺得頭疼，“罷了，下去吧，此事以後再說，奉康，你，在宮裏自省！靜心！”

衛瑉鷴一福身：“是......兒臣遵旨。”

李有福送兩人出了宣政殿，衛瑉鷴素日裏也是待他不錯的，他便多嘴了一句：“皇上正在氣頭兒上，六殿下和王爺這事應當壓後在提。”

北堂暉沖他笑著點頭：“公公說得是，是本王心急了。”

衛瑉鷴悄悄拿眼睛去瞪他，李有福瞥見了這兩人的小動作，笑著請手道：“這邊請。”

她回長春宮的暖轎早準備好了，皇帝這意思就是不願意他和北堂暉有過多瓜葛了，那真是太好了，總歸她也不願意和這老狐貍再有多牽扯。

北堂暉攔住她要入轎的動作，把手裏的手爐遞給她：“天兒冷，不要再把這東西丟了。”

是她剛才用來砸他的那個手爐，一直被他抱在手裏，一路都沒丟過，他不用香，身上因著那個爐子沾滿了她慣用的淑河香的味道。

衛瑉鷴收了，說一句：“王爺留步。”兀自進了轎子，北堂暉吩咐左右宮人：“穩一些，別顛了你們殿下。”

轎子一晃一晃地朝長春宮去，轎外的那個人看著她們離去的一行，笑道：“原來還不到及笄，真是個小丫頭。”

轎內的人低頭看著那個套著五彩纏枝棉套的手爐，臉色晦暗不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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